Forsmin

大米✧ෆ◞◟˃̶̤⌄˂̶̤⋆biubiu❤❤❤

《节节败退》番外(二当家视角)——来世

来世(二当家视角番外)

原文:

节节败退

感谢原文作者 @曲岫 ,催生出三篇番外。

此为第三篇,二当家视角。



预警和基本设定请点开原作。

 

另注:关于刑期部分,为了剧情需要,并不符合现实。

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
 

我叫旸子,是毒蛇帮的二当家,人称眼镜蛇。

但是自从有个帮里的兄弟喊我“肠子哥”之后,我每次签名什么的,都写成“羊子”,因为“羊”字最好认,不至于有兄弟再认错。

大哥说,“羊”字倒是适合你。

在大哥眼里,我是无害的羊,我们弟弟傲天是养不熟的狼。

大哥对傲天的评价都是“疯子”、“小白眼儿狼”这一类,但是其实大哥挺喜欢傲天的。

但是傲天是真不喜欢大哥。

傲天小时候刚被天叔领回家,天叔让我和大哥好好照顾他。大哥讨厌小孩,当然我也谈不上喜欢。所以我们俩从外头捉了只蛇,无毒的,扔进了傲天的被窝里。没想到傲天才7岁的小孩儿,竟然抄起茶几上的水果刀就往大哥身上捅。还好我动作快,赶紧冲上去抱着傲天的胳膊就给他架了起来。大哥抢走了刀,朝傲天啐了一口,说,小杂种还挺疯。我其实想说,天叔带回家的孩子,你骂小杂种,不太合适。不过那场面,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比较好。然后大哥看了看傲天,说,你这个弟弟我认了,以后好好喊大哥二哥。从此以后大哥跟我提起傲天,总会遗憾地说,这孩子我是真挺喜欢,可惜是头养不熟的小狼崽子。

有一次傲天学校有亲子活动,天叔说,小马和旸子,你俩谁有空谁去吧。傲天白了一眼大哥,说,二哥去。午饭的时候我跟傲天说,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大哥啊,大哥其实挺喜欢你的。

傲天斜着眼,一脸对我简单的思维方式很嫌弃的表情反问我:“他喜欢我就不会弄死我吗?”

哦,那倒确实不会。

所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。

反正他俩我一个都劝不动。

傲天最后说:“二哥,我和大哥如果真有什么事儿了,你别管就行。”

我还能说啥?

 

我们三兄弟,其实没有一个是天叔亲生的。

大哥打小跟着天叔混,天叔就干脆收他当了干儿子。但是大哥好多时候还是喜欢喊天叔作“天哥”。我呢,是因为我爸在火拼的时候替天叔挡刀死了,所以天叔就也把我当儿子。不过我叫惯了天叔,就没改口。只有傲天,管天叔叫“爸”。我们三兄弟,各论各的,但是大哥管天叔叫天哥的时候,我总觉得应该喊他一句“小马叔”。

我爸帮天叔挡刀这个事儿,我觉得挺自豪的。

或许是因为打小的耳濡目染,我还是很信奉“仁义礼信义”的。

我爸就是。

我爸是正经名校大学生,虽然没毕业。天叔总说我爸是毒蛇帮唯一的文化人。

照理来说,我爸这种人是不会选择进毒蛇帮的。但是他读大学期间,我爷爷在工作时猝死了,我奶奶又重病,我爸没办法,只能休了学找工作。可是哪儿有工作能填上放疗化疗的口子呢。所以挣扎了三个月之后,我爸进了毒蛇帮,跟天叔自荐,给毒蛇帮制毒。我爸说,天叔虽然干的是黑帮,但是也称得上是义薄云天。他没嫌弃我爸什么都不会,知道我爸是因为给老娘看病走投无路才选择入黑帮的,立刻拨了一大笔款子给他,让他给我奶奶找个好医院,还跟帮里人说,这是咱帮里唯一一个文化人,你们必须敬着。后来我奶奶到底没救回来,但我爸念着当初的恩情,没离开毒蛇帮。我爸常跟我说,多亏了天哥照顾我,我虽然制毒,但好歹手上没沾血腥。我爸还总跟我说,要是没有天叔,就没有你。

我第一次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,心里五味杂陈的。当天夜里我拾掇了衣服,准备偷偷走。但是谁知道那天下雨,我爸把我妈最喜欢的那盆茉莉花搬进了屋,摸黑的我一脚就给踢翻了,惊动了我爸妈。我爸问我干嘛去,我朝我爸深鞠了个九十度的躬。我说,我都知道了,您不是我亲爹,我也不好意思再赖着,这么多年多谢您的养育之恩,我认了亲爹天叔之后,一定让他补偿您。我爸看着我,愣是半天说不出话来,然后扭头问我妈:“旸子这个智商,你老实跟我说,你当真没给我戴过绿帽子?”然后让我妈挠了一脸血道子。

我经常怀疑我爸和我妈是怎么过到一起去的,毕竟我爸文质彬彬,我妈却着实没什么文化,还很泼辣。

后来我才知道,他俩是青梅竹马,我妈家跟我爸家是邻居,他俩从小就好上了,后来我爸虽然去念了书,可他还是就愿意跟我妈在一块儿。至于他说,没有我天叔就不会有我,那是因为以前帮派混乱的时期,青龙帮的人没规矩,什么都做,把失去了双亲的我妈拐到青龙帮里准备让我妈当洗头女,是我爸求天叔把我妈救出来的。

所以我觉得,我爸挡那么一刀,虽然没了命,但说起来也不亏。

毕竟老娘和老婆的恩情,是个男人都得还。

我不像我爸,脑子好使。我从小就不喜欢学习,整天逃课打架谈恋爱。不过我骄傲的是,我谈恋爱就一直谈的是这一个女朋友,而且我女朋友是个学霸。后来我爸看不下去了,说,你要真不爱上学,就算了,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,你要愿意跟着你天叔,也行,但是你得保证一条,有些事儿能做,有些事儿不能做,你得心里有个谱。

就算他不说,我也是有我自己的原则的。

 

我在这些年里,一直都是有个习惯,就是家里有父母的或者有孩子的人,放一条生路。不管怎么说,这都是一个家庭的支柱,要真没了,家里的老爹老娘、老婆孩子还能指望谁呢?可是大哥不这么觉得,他说,那简单,你直接送他们全家团聚不就行了么。逻辑还挺严密,我无法反驳。但是如果我跟他一块儿办事儿,碰上这种情况,我都会劝他说,要不算了吧。他都会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我一眼,然后说,行吧,算了。我知道他不是因为听我话或者是心软,只是他不怕而已。反正别人如果报复或者什么的,他那个阴狠的行事,什么都能摆平,而且还会斩草除根。

大哥说,你就这么心软,什么时候能成事儿啊。

我笑笑,不回他。因为他也并不是想让我说点什么。

其实成不成事儿,我没那么在意。反正我只要听他的话、按照他的安排做事就行了。也不是什么铁,都必须成钢的啊。再说了,百炼才能成钢,我贪图安逸享乐,不想活得跟大哥一样累。我就跟我女朋友好好过日子,就挺好。

我跟我女朋友没走过手续,但是帮里人都知道她是二嫂。

我俩谈了11年之后,我们俩二十六那年,她说,要不咱们结婚吧。

我没答应。

 

我们俩能走到一起,也挺神奇。

我十五岁的时候,还在上学,但是也是出了名的混小子。她跟我一个学校,同级,是我们这一届最耀眼的姑娘,成绩好不说,还会拉大提琴,学校有什么活动都少不了她,长得还特漂亮,当之无愧的级花,最难得的是,她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姑娘,温柔又大方。我不常去学校,所以完全不认识她,不然就她那么引人瞩目,我肯定早就看上她了。那天也是碰巧了,我被我爸训了一顿,强制让我去上课。放学的时候我出了校门往大哥的酒吧晃,就有个人撞上了我,摔了一下又急匆匆爬起来跑掉了。我觉得挺倒霉,但也不至于生气,就拍了拍撞那一下被弄乱了的校服衬衫,虽然本来也没好好穿着。这时候她从小巷子里跑出来,还喊,那个人偷我钱包,小偷。

我追上去,纯粹是条件反射。

等我把钱包抢过来还给她,她说,谢谢你,我请你吃饭吧。

我本来想去酒吧的,但是她眼睛太好看了,所以我说,行。

她一边吃着米粉,一边问我怎么把小偷放走了。我说,那个人应该是头一次干这种事儿,可能是有什么难处吧,没必要直接判死刑吧,可以给个机会。她睁大眼睛看我,很惊讶的样子。我问她为什么这么看我。她说,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旸子哥其实挺好相处的,跟他们说的不一样。我没想到她知道我,于是傻乎乎地问她怎么认识我。她说,咱们年级就你这么一个老大难,我在老师办公室帮忙的时候没少听老师念叨头疼。也是,我的不受管制确实可以说是在学校人尽皆知了。我说,那你怎么还敢请我吃饭。她说,因为害怕欠我人情,人情还了的话,就可以没有瓜葛了。我说,原来你不是看上我了啊。她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,低头吃米粉不理我了。我问她,那,咱以后可以有瓜葛吗?她没说话,吃米粉的动作文雅极了。

我每次想起我们俩的相遇,都觉得自己真是把这辈子的好运气都花光了,才能在她情窦初开的年纪以英雄救美的出场方式遇见她,不然她那么优秀的女孩子,怎么可能看上我呢。我跟弟兄们说,你们记住,你们二嫂你们得护着,但是不能打扰,她跟咱们不一样,她不是咱们这一路的。

所以我直到她二十三岁那年,除了牵牵小手亲亲小嘴,都没更进一步地对她,还是她说,我想好了,我就想跟你在一块儿。

所以她说结婚的时候,我用沉默拒绝了。

跟一个毒蛇帮的头头结婚,有什么好的啊,预订寡妇席位吗?

后来我真庆幸我那会儿有定力,没在她各种厮磨下答应娶她。

不然,她就得有个蹲监狱的男人了。

可能是因为我爸我妈感情好,所以我觉得,疼老婆和听大哥的话、护着弟弟一样,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
不过大哥和傲天显然都不这么想。

 

大哥对女人没兴趣,对男人也没兴趣。你要说他对权利有兴趣吧,其实也不全对。他好像也不是对权利本身有兴趣,他就是单纯的乖僻。傲天跟大哥完全不一样,傲天就喜欢男人。

关于这个事儿吧,我也跟傲天聊过。

我说他,你就不能踏实下来么,像我和你嫂子一样。

他说,那多没意思啊,外头的好睡多了。

给我气得不知道说他什么好。

然后我说他,你就非得作,早晚让人在床上把你那家伙事儿给噶了。

他就笑,说,跟我睡过的不会舍得噶的,我活儿可好了。

要不人家都说,前浪拍死在沙滩上呢,比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混多了。

所以他跟丧波谈起恋爱来的时候,我特别认真地问他,咋了这是,不会让我说中了,你真被噶了吧?

他说,二哥,你不懂。

我不懂?我不懂个屁!我谈恋爱的时候,你都还没开荤呢!

臭小子真是,太不把我当回事儿了。

傲天打小就不怕我。他特别小的时候想去游乐园,天叔让我和大哥带他去。当时隋子也跟着。我看着带着墨镜一脸严肃的隋子问大哥,大哥,你为啥那么信任隋子,去哪儿都带着他啊。当时街上音像店在放歌,歌词是“还不是因为爱”。我脑子一抽,问,有没有可能是因为爱啊?大哥抬手就拍我后脑勺上了,打得我一个趔趄。然后大哥眯着眼睛看我半天,明显是把一些脏话咽下去了,然后眨了眨眼睛皱起了眉说,老二啊,要不,你那个脑子要是不用,捐了行不?傲天那会儿才到我肩膀,他仰头看看我,风凉地飘过来一句,捐的前提是他得有。看我反应不大,他又补刀:“眼镜蛇,吐信子,二哥没有脑干子。”他俩在觉得我没脑子的事情上一直是出奇的一致,简直像是放下了阶级仇恨同仇敌忾一样。“没有就没有,”我看着大哥,很认真地说,“但是大哥你能不能不喊我老二?听着怪别扭的。”

嗨,其实那会儿他也不是特别小,毕竟我敢跟他面前小小地开个黄腔,那他怎么也得十四五岁了,只是我还把他当个孩子。

 

我还是挺支持傲天和丧波谈恋爱的。

不是别的,主要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他成天老浪着。我说过了,疼老婆和听大哥的话、护着弟弟一样,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,我见不得他这么不把感情当回事儿地玩儿。

和丧波在一起之后,他真的收敛了不少。

当时我和大哥都挺忙,没特别注意他,等缓过神儿来才发现,他和丧波都谈了半年多了,而这半年多,他居然老老实实地没去找别人。

这可真不常见,毕竟他玩儿得那个花啊,我都没眼看。这里的没眼看不是说我看过哈,就是个比喻和形容。

我问他,咋了,真动心了啊?

他没说什么,但是神情明明就有那么点儿羞涩。

好家伙,从他九岁到家里,这还是我头一次看他表情里出现羞涩的。

我问他,那他呢,他能接受吗?

他又没说话,但是眼瞅着蔫下去了,两只手捻着白色T恤的衣角,给衣服揪得都变形了。

这一看就是人家没走心啊。

我就安慰他,你也别难过哈,你看我和你嫂子,那也是我追来的。你呢,就用真心,人家早晚能被打动。

虽然我心里清楚,我和我女朋友那不存在追不追,那是纯缘分,但我不能跟傲天这么说,孩子正难受呢,再给撒把狗粮,那不地道。

我这个人还是厚道的,哪儿像他啊,一回国就阴阳怪气地说什么“哟,二哥,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喜欢紫色”。喜欢基佬紫怎么了?都是颜色,不丢人。

 

我觉得傲天消停得很,踏踏实实跟丧波过日子。

大哥不这么想。

大哥说,老二,你别忘了,他可有个署长哥哥。

“署长哥哥怎么了,”我认真地看着大哥说,“说多少次了,别喊我老二,听着怪别扭的。”

大哥没理会我,接着说,老二,毒蛇帮有条子,还不少。他面色凝重,眯起了眼睛,带着一股子狠意。我平时看他这表情看多了,所以一时也没觉得问题有那么严重。于是我只是点点头说,我知道。

大哥的手托上了腮帮子,食指和中指轮流敲击着太阳穴,俨然是在思考:

“你说问题出在哪里呢?”

我明白了他的意思。

这么多年,大哥虽然喜欢傲天,但自从天叔指定了傲天做毒蛇帮的继承人之后,大哥也一直忌惮着傲天。我能想到大哥迟早会动手,却没想到这么快。

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出言相劝:“大哥,傲天最近没什么动作,要不我们再等等看?”

“老二,我说过你很多次了,你最大的问题就是心太软。”他不满意地摇摇头,“他不过是老帮主的一个养子,还有一个署长亲哥哥,老帮主都死那么久了,你就不怕哪天他和他哥哥相认,然后把咱毒蛇帮一锅端了?”

我知道大哥说的有道理,但是傲天好歹是我们看着长大的,真要有这么一天,我实在是不忍心,养个猫猫狗狗都得有感情,何况是个大活人呢,还是个唇红齿白虽然满身反骨但是会撒娇的这么大个儿的弟弟呢。

大哥看出来我不愿意走到这一步,所以他说,你不忍,那我来。

 

隔天我就听天放告诉我说,大当家把三当家和三当家的小情儿绑了,差点儿真出事儿。我让天放细细跟我说了那天的情形。天放是从大哥手底下调剂到我这儿的,所以跟大哥手底下人的关系很好,有点儿什么风吹草动,他都能收到风儿。

我听着天放的描述,倍感欣慰。

傲天还说丧波不乐意,这不是挺好的么,都给傲天挡枪了。

天放问我,三当家真是卧底啊?我说我有点儿拿不准,但我还是觉得不像。

天放点点头,想了想,又说,二当家,卧底不会是你吧?

看看,要不然我在整个毒蛇帮里,跟天放关系最好呢,我俩都是有心眼儿但不多的人。

但我并不欣赏这句话,所以我瞪他:“说什么呢,打嘴!”

天放闭紧了嘴,伸手拍了一下,说,打了打了。

大哥既然那时候没有证据,那就至少说明傲天和张哲华没有联系过。

张哲华是吉普岛警署的署长,刚坐上署长的位置没多久。他还有另一个身份,就是傲天的哥哥,双胞胎,长得一模一样的那种。

他们到底是怎么分开的,我并不清楚,这段往事,天叔和其他各位叔伯一直是讳莫如深,而我们这帮年轻的,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。我觉得既然天叔能收养傲天,就应该不会有什么可怀疑的。

可是另一方面,大哥说的也有道理。毕竟天叔没了,傲天跟他哥哥相认,也不是全无可能。我既不能证明傲天是卧底,也不能证明傲天不是卧底。

但是一天不明确他是卧底,那他就还是我弟弟。

大哥的话得听,可是弟弟也得护着。

我跟大哥说,你是不是搞错了啊?

大哥对我没有好声气:“他都这么威胁我了,你还觉得他跟我兄友弟恭呢?他是真的想弄死咱俩!”

“大哥,”我迟疑了一会儿,但还是诚实地说,“傲天没想弄死我,他只想弄死你。”

大哥直接被我气笑了:“我就问你,我是不是你大哥?”

“是。”我毫不迟疑。

“那他龙傲天要弄死我,你就不帮我?”

“可他是我弟弟。”我很坦诚地说了我的想法。

“成吧,”大哥抄手抱胸,像是不把双手抄起来,就会忍不住揍我一样,语气满是不高兴,“那我们俩打起来,你总不能帮他打我吧?”

“那不能。”我使劲儿摇头,

“行,你什么都别管就行,我和他的事儿,我们俩自己解决。”

从小到大,他们俩我每次劝和,每次都不成功,真是俩倔驴。也怪我,天生操心的命,一天到晚跟个老妈子似的。一个家里头,懂事儿的孩子就是最苦最累最吃亏。不过大哥说让我别管就行,也算是心疼我了。我跟我女朋友感慨,我女朋友说,旸儿,我觉得事儿好像没那么简单。我亲亲她的眼角,安慰她说,没事儿,他俩从小别扭到大,大不了这事儿我不掺和就完了。她没再跟我说什么,只是眼里的忧虑没有消下去。

 

要不说我女朋友就是聪明呢。

事情还真的没那么简单。

帮里有好一阵子都走背字,不是货让条子查出来,就是被青龙帮背刺。卧底迟迟没有露出水面,就算大哥再乖僻,也不可能把所有他怀疑的人都做掉。内部不断地分裂,又有来自外部的蚕食,毒蛇帮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。那阵子可以说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,对谁,我们都不敢绝对地信任。

大哥本就是多疑的性子,但是这种时候,他竟然都没怀疑过阿隋。

我心情很复杂,在跟大哥部署我们把宝都压上的交易行动细节的时候,我问大哥说:“大哥,你信任我是因为我傻,可你怎么那么信任阿隋呢?果然还是因为爱吧?”

大哥用一种实在受不了的眼神看着我,皱着整张脸说:“眼镜蛇,吐信子,老二没有脑干子。”

啧啧,一到说我傻的时候,大哥跟傲天真的是能放下恩怨一致对我。

我看看阿隋,他站在大哥身后五步的距离,戴着墨镜,一张扑克脸神色如常。

我忍不住佩服他。如果这是我听见别人说我和某人是不是有啥关系,我可做不到这么淡定。

我正感慨着阿隋的心理素质,大哥叫我的名字了。

“旸子。”

他几乎没有喊过我的名字。我知道他一定是要跟我说极其重要的事情了,于是也不再想那些有的没的,老老实实地回答他:“大哥你说。”

大哥把手放在我的肩头,夹着雪茄的食指和中指翘起来:“做好准备,这次背水一战了。”

我知道大哥的意思。大哥是说,有可能我们会折在这一趟上。

“有什么要准备的,提前做好吧。”大哥把手从我的肩头拿开,抽了一口雪茄。我看到他的牙关紧咬,手也微微颤抖。但我知道,大哥不是害怕,他是兴奋。他就喜欢这种刀头舔血的感觉,越是危险,他越是亢奋。我大哥,天生是干黑帮的人。他不怕死,他喜欢濒临死亡,再死里逃生。我毫不怀疑,他在这种刺激下,都能性高潮。等等,我不会是知道了什么大哥的个人癖好吧?我不会被灭口吧?

被灭口是不可能的,就是我胡乱想而已。

但是大哥说的话,我还是得听。不知道为什么,我这次感觉也不太好,像是黑云压城,且雷霆万钧。可能这次的行动,毒蛇帮难免要伤筋动骨了。

我本人对黑帮没有什么特殊的情结,当年进来纯属年少轻狂不懂事儿,只怪当时我正是叛逆的时候,我爸怎么劝我都劝不住。不过对现在的我来说,干其他的也一样。但是帮里的,都是弟兄,给我们卖过命的,我不可能抽身走。做兄弟,有今生没来世,义字当头,没有独自逃生的道理。

 

交易的三天之前,我跟我女朋友说,咱俩分手吧。

她躺在我怀里,问我为什么。

我说,没有为什么,玩儿腻了,想换人了。

她把手放在我胸口,支起身子看我,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什么蛛丝马迹。

但是她知道,我不会拿这种事儿开玩笑。

她的小手直接往下走,一下子把我给握住了。她说,你这可不是玩儿腻了的表现啊。

我说,你让个猩猩这么摸我我都得有反应,这能说明什么?

她脸上开始出现裂痕,一阵红一阵白之后,停留在了不可置信。她用刚才还摸过我老二的手给了我结结实实的一巴掌,然后她骂我,刘旸,我槽你妈。

她从来没说过脏话,这是头一次。也从来没打过人,这也是头一次。

然后我们俩就都哭了,哭完之后又抱在了一起。

我这个人,定力还是可以的,当年在床上我没答应她跟她结婚,现在在床上我没答应她不分手。

事后她抱着我的腰,乖顺地依偎在我怀里,听着我的心跳,手在我胸口划着圈,问我打算什么时候去送死。

我没说。

这种事儿,牵扯那么多弟兄的命,我什么都不能说。

她不问了,她说,我跟爸妈去泰国,你要是能活着,记得来找我,要是你不来找我,我就跟别人了。

我说行。

她说,真后悔听你的,没跟你生个孩子。

我不后悔。

她好就行了。

 

那天的一切都很混乱,枪声,喊声,在飘洒了满天的白粉里变得模糊了起来。奇怪的是,我却清晰地记得那天毒辣的日头,燥热的空气,路边被晒得打蔫儿的草叶子,不太远的地方冒着臭味的脏水塘。

还有大哥兴奋的笑脸,和他被抢打中后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的血,复又裂开嘴笑的时候,弯弯的眼睛和小虎牙。

阿隋在大哥倒下后,也中了一枪,倒在了离大哥不远的地方。

我不合时宜地想,大哥,果然还是因为爱吧。

但我知道,他不可能再给我一巴掌,然后说,老二,这脑子你要是不用就捐了它吧。

捐什么呢?不好的脑子,捐了人家也不要啊。

 

被带上警车的时候,我看到了丧波。

不,应该叫刘警官。

傲天今天没出现,我想问问他傲天怎么样,但是不能让别人听见,毕竟能跑一个是一个。

刘警官看出来我的欲言又止,凑了过来。

他以前还是丧波那会儿总是驼着背塌着腰,我老觉得他比我矮,可他现在站得笔直,我才发现他好像比我还高那么一丁点儿。我压低声音问他傲天还好么,他愣了一下,估计是没想到我居然不是要骂他,然后他说,很好。

那就好。

那就很好了。

大哥我是拦不住的,小弟呢,我也管不了,也不求他能像别人家的弟弟那样老老实实听我的话,只要他能好好的,那就挺好的。

 

天放倒是一直在我身边。

可能傻人有傻福,我们俩只受了不怎么要命的伤。一年之后开了庭,我沾了毒的生意,判了个无期,天放因为没碰过这一块儿,又没伤过人命,没干过什么太多的活儿,判了个九年。

他说,二当家,就剩咱俩了啊?

我说,毒蛇帮都没了,别喊我二当家了,叫我旸子就行。

天放说,那哪儿行呢,我喊你哥吧。

我说行。

能有这么个兄弟,我觉得我在毒蛇帮这些年,就挺值的。

我们俩本身也不爱惹事儿,表现不错还获得了减刑。我是没指望了,等能出去,也都得满头白发了。可天放有,他女朋友说等他出去。这小子有动力了,每天可有干劲了,刑期减了两三次,五年也就能出去了。

其实号子里的日子也没那么难过,比毒蛇帮要适合我得多。

天放也一样。天放说其实在这儿也挺好的,就是等出去了不知道还能干什么。

我把我藏金条的地方告诉了天放,让他以后出去开个店什么的。

后来天放来看我,说是做了点儿小买卖,倒腾外贸服装,然后给他女朋友开了个美容院,干净的那种。对了,他出去一年之后跟女朋友订婚了,攒攒钱,再有俩月就结婚。下次他俩来看我,我就得改口叫弟妹了。

 

年底的时候狱里搞联欢,没有酒,但是饮料还是管够的。

第一杯,喝之前我举起杯。

以前过年的时候,天叔、大哥、傲天和我,我们第一杯酒,都是祝家不散,帮不乱。

现在只有我和傲天还活着了。

我不知道他和刘警官去了哪儿,不过在哪儿都好,平安就好。

做兄弟,有今生,没来世。

我举杯,对着天说:

傲天,刘警官,百年好合。

 

 

 

-END-

评论 ( 2 )
热度 ( 19 )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

© Forsmin | Powered by LOFTER